流云奔壑

Summary：布鲁斯·韦恩有一个守护神，从十岁那年的相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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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斯踮起脚小心翼翼地压下门把手，将那扇历史悠久而沉重的门推开一条缝隙。他扭头看了眼身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确信阿尔弗雷德正在厨房里——并且在之后的半小时内都会待在那里，而不至于发现他并不像他保证的那样乖乖待在书房里。

 

于是他从门缝里挤出去，又轻手轻脚地推上门，抱着那一长串从储藏室找出来的麻绳一路跑出庭院进了后山的林子。

 

托马斯和玛莎去了基金会的慈善晚宴，他甚至锁上了书房的门，在外面挂上请勿打扰的标志——但那可能拦不住阿尔弗太久。以经验来看的话，最多再加半个小时。

 

布鲁斯停在一个做了记号的常青树边上，小小地喘了一会儿，然后解下麻绳将一端绑在树上。他多打了两个结，确保一会儿不会松开，接着拽着绳子走到那个被枯叶和稻草掩盖起来的狭小窟窿前。

 

“没事的。”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将绳子另一端绑在身上并且拉直绳子用力握住，“不会很难。”

 

黑色的小皮鞋蹬在穴口，他一点一点的放开绳子，小型的手电筒被他咬在嘴里，有限的光照亮了这个巨大洞穴狰狞的一隅。

 

更深处传来密集的振翅声，布鲁斯初听到时战栗了一下，险些没有抓住那条绳子。两分钟之后，他终于够着了湿滑的地面。

 

他仰起头望向那个漏下阳光的洞口，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在那几秒之后，他才意识到有人在这儿，就在这个洞里，因为他听到了脚步声。

 

那一时间几乎恐怖过挂满洞穴的蝙蝠，布鲁斯反应极快的举起手电筒，向声音源头照去。

 

那是个成年男人，很高，戴着眼镜，穿着深色的西装外套、格子衬衫和肥大的西裤，即使独自待在这么黑暗又神秘的洞穴里，你也很难从他身上找出些什么进攻性来。

 

“嘿。”再说他正在微笑着，柔软又温暖的那种微笑，“你好。”

 

布鲁斯警惕地退后了一步，“你是谁？”

 

“克拉克·肯特。”那人大概是发现了他的排斥，停下脚步，举起手，“我没有恶意。”

 

“这里是韦恩家的地方。”布鲁斯像模像样地皱起眉，“但我不认识你。”

 

“是的。我很抱歉没经过同意就来了这里，我只是想来看看。”克拉克说，他直视着布鲁斯，那是后者不常得到的待遇，毕竟很少会有成年人会把一个十岁的小孩当成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看待——只除了托马斯和玛莎，还有特定时候的阿尔弗雷德，他们更愿意认为你们什么都不懂，然后尽情敷衍。

 

“看什么？”

 

“蝙蝠洞。”克拉克笑着答道，“就是这里。”

 

布鲁斯将信将疑地耸耸肩，“那还真是个贴切的名字。”

 

克拉克又笑了起来，布鲁斯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因为那个笑容里面有什么比黑巧克力还苦涩的东西。

 

“你取的这个名字吗？”

 

他还不是很确定自己能够相信对方，他以为这个洞穴是他第一个找到的，眼前那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人不该拥有命名权。

 

“不，是我朋友起的。”克拉克拿下了自己的眼镜，低下头，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镜片——他父亲也经常用这个动作来逃避那些他不太乐意介入的话题。

 

“你的一个朋友命名了我们家的洞穴？”

 

“嗯……是的，这么说吧。我是从未来来的。”

 

“好的，堂吉诃德，我还是汉克·摩根呢。”布鲁斯白了他一眼。

 

“算了，我不关心你是怎么进来的，但你得离开这里，否则我就喊阿尔弗雷德了。”

 

“我是从暗湖进来的。”

 

布鲁斯才注意到那时不时的水声不止是从岩壁和石尖上滴下来的，还有些正顺着对方的衣角淌下来。

 

“这里有湖？”布鲁斯几乎立刻提起了兴趣。

 

“是的，还通向外面。我们可以出去聊，这里真的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克拉克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向他来的方向走去。布鲁斯迟疑了一会儿，他晃着手电筒观察着那个背影，又抬头看了看那点单薄的阳光。

 

克拉克回头看向他，“或者我可以把你送出去，从上面。”

 

“别傻了。”布鲁斯最终跟上他的脚步，“那绳子撑不住你的体重的。我们一起从暗湖出去，我得监督你离开这里。”

 

他假装冷静地说，但他绷紧的皮肤微微有些颤抖，和一个陌生人穿行在黑暗的蝙蝠洞里，就像一个完美的冒险——虽然阿尔弗雷德可能会为此扔光他的零食和漫画。

 

两人的脚步声惊动着沿路的蝙蝠，布鲁斯小心翼翼地闪躲着那些密密麻麻的黑影，那个像个电线杆子一样矗立在那儿的大个子却走得笔直。

 

“你喜欢蝙蝠吗？”克拉克问。

 

“不，我讨厌蝙蝠。”布鲁斯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蝙蝠是恐惧，所以我得战胜它。”他说，“干什么？你想笑就笑好了。”

 

“这不可笑，布鲁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恐惧，只有最有勇气的人才能战胜它。”

 

“你知道我的名字。”布鲁斯皱起眉打断他，“我开始担心你是个绑架犯了。”

 

“你很有名，而我说过我是从未来来的，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那你得证明一下。”他说，“说点你不可能知道的事。”

 

克拉克怔住了，布鲁斯借着微光瞥着他，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中呈现着一种不均匀的暗蓝色，就像有人在他眼底打翻了一盘颜料，太多的颜色搅在一起，却又无法相融。

 

他能分辨出一个人心里有些什么，斯博格家的瑞秋眼底是最纯粹的蓝色，他偶尔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努力想扮作一个大人一般——也是如此。那些宴会上的记者、富商、名流看着他或者他父亲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渴望，而他的父亲，有时候站在窗边看向被夜幕吞噬的哥谭，就会露出和克拉克此时一样的神情。

 

他听见水流声，停下脚步，手电筒的光正落在水面上，那确实有个不小的地下河，应该是通向山洞外的。

 

他认为自己不应该相信所谓的时间旅行，因为多数大人们都不相信，但那很酷，而托马斯和他说过，科学就是从天方夜谭开始的。

 

“那就一个问题，答对我就相信你，我八岁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未来的自己——没人知道这件事，上面写着什么？”

 

克拉克同样停下了脚步，他沉默片刻，这一会儿这里只剩下蝙蝠振翅和滴水声，布鲁斯突如其来的觉得有点不安。

 

“我不知道。”克拉克说，“朋友也不会什么事都告诉对方。”

 

“好吧，那看来不是我让你来的。”布鲁斯哼了一声，“如果是我，我就会让你拿这件事取信以前的自己。”

 

“你写了什么？”

 

“一点愿望什么的。”布鲁斯指尖摩挲着手电筒带着花纹的柄，“我母亲说想去东南亚的小岛度过个漫长的无忧无虑的假期，但父亲一直很忙，如果我到了二十岁，也许可以攒钱给她买个小岛，然后帮他处理哥谭的事情，让他们，你知道，玩个一两年这样。”

 

布鲁斯下意识地鼓起脸，又赶忙放弃了这个小动作，这件事做起来让他对未来充满希望，可说出口又显得有点蠢，但他还是忍不住望向克拉克，“我做到了吗？”

 

“我不知道。”克拉克的声音起初哽在喉咙里，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顺利说下去，“你后来有很多岛。”

 

“哇哦，那我一定做到了。”布鲁斯勾起嘴角，“你确定这个湖能通向外面吗？”

 

“是的，布鲁斯。”克拉克注视着那湖片刻，才转头对他微笑起来，“你能屏息一分钟吗？”

 

“当然。”布鲁斯骄傲地说。

 

那湖水很深而且有点冷，布鲁斯不得不把自己的外套丢在了暗湖边上，他祈祷阿尔弗雷德不会发现它的无故消失。克拉克在水中游得很快，像是尾鱼，湖底暗得什么都看不清，但他们的手握在一起，那股力量拉扯着他，炽热如火，又不可动摇。

 

直到黑暗褪去，光明逐渐接近，那只手才放开他，河水很快就带走了残余的温度。

 

他从河面上露出头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山，阳光还是那副大好的模样，暖得惊人。

 

布鲁斯拽着野草，踉踉跄跄地踩在地面上。他正站在大宅后山的山脚处，他认得这块林子。

 

“我得想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房间里湿成这样。”布鲁斯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个言不由衷的兴奋笑容。

 

如果用一个十岁的男孩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的话，真的是酷毙了。

 

“水管坏了怎么样？”克拉克笑着说，“然后你自己把它修好了。”

 

“听起来很棒。”虽然他要研究一下怎么修水管，“我猜阿尔弗雷德肯定不会喜欢你。”

 

“那你就错了。阿尔弗雷德很喜欢我。”克拉克拧了拧衬衫上的水，他的眼镜上沾满了水，他不得不把它摘下来插进胸前的口袋里，布鲁斯终于得以在光明下观察那双眼睛，但出乎意料的，那些驳杂和黑暗不知退去了哪里，只剩下了最清澈的宝石似的蓝。

 

“布鲁斯，你得尽快回去，别感冒了。”

 

“哈，当然。”布鲁斯眨了眨眼睛，他在外面耽误太久了，阿尔弗雷德可能已经发现了他的失踪，但某种力量还使他的双脚牢牢得黏在这里，“你下次还会来吗？我是说，我还会在见到你吗？”

 

“我不知道。”克拉克露出一个微笑来，那笑容被阳光点亮着，“也许会的。”

 

“我听明白了。”布鲁斯挑起一边的眉毛，“我父亲不想和这个人做生意的时候也会这么说，也许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其实潜台词就是‘不’。”

 

克拉克大笑起来，“你得委婉一点，布鲁斯，这就是社交的技巧之一。不过，不，我不是同样的意思……”

 

他蹲下身，平视着布鲁斯的眼睛。

 

“我很乐意见到你，很想见到你，我渴望这个。”他抿嘴自嘲地笑了一瞬，“但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这么做。”

 

“做什么？像是……改变过去？”

 

克拉克转开视线沉吟了一会儿，“事实上我已经改变过去了，但，是的，我担心结果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布鲁斯耸耸肩，“你还没告诉过我你是为什么要做这些，类似于回到过去之类的，当然，前提是如果你真的是来自未来的话。”

 

“你真的是个戒心很强的人，是吧？”克拉克夸张地叹道，那个关于戒心的玩笑让他的表情柔和了一瞬，但什么东西又将他拉了回去，“那是个很长的故事，我可以下次再和你说。”

 

“你说过不一定还有下次，所以，没门，就现在。”布鲁斯摆出了他最认真的表情。他直觉接下来的故事才是重点，是一切的起因和结局，他尽量让自己把时间、作业和阿尔弗雷德抛在脑后。

 

克拉克做了个你赢了的手势，他干脆坐在这片草地上，布鲁斯跟着坐在他身边，即使那会让他湿漉漉的西裤再沾上不少泥。

 

“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我刚才提的那个，命名蝙蝠洞的人。”

 

布鲁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他是一个英雄，他一直守卫着他的城市，打击犯罪，保护无辜的人，偶尔拯救一下世界。”

 

“我开始觉得这是个蠢故事了。”

 

克拉克安静下来，他的笑容消失了，眉心微微蹙起来，挤出几个小而深的褶痕。

 

“后来呢？”

 

克拉克勾了勾嘴角，那不是个笑容，没有温度，“就这么过了很多很多年，他被无数人敬仰和喜爱着，一直到他退休，有新的人，他的儿子、弟子继承他的意志继续守护着这个城市。”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如果这是个故事，那就该有个好结局。”

 

“快乐王子就没有。”

 

“布鲁斯。”他叹息道。

 

“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布鲁斯撑着草坪跪坐起来，望向他，“我觉得你瞒着未来的我了是吗？你是一个人来的。”

 

“他死了。我的那个朋友死了，在哥谭无人问津的角落孤独的腐朽，他守护了哥谭二十年，拯救了这个世界无数次，他从没休息过片刻。他把自己锁在黑暗里，然后又在黑暗里死去。”

 

“所以你想改变它。”

 

“我想救他。”他抬起眼，“人总会死的，但他值得更好的结局。”

 

“你成功了？”

 

“一开始没有。我回到了他死亡之前，救了他，但一个月后，他还是死了。然后我又回去了，再一次，他死于病毒，然后是战争，政府的诡计，达克赛德，小丑。那么多那么多次，我几乎数不清了。然后我意识到了，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苦难从不曾离开他，他们说苦难成就了他，好像他的根在淤泥里，永远都无法从那里离开。”

 

他咬着下唇，苦笑道，“最后，我明白了，我不能仅仅是改变那些结果，我得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真正让他深陷在黑暗中的源头，让他选择成为英雄的那一步。”

 

布鲁斯困惑地皱着眉，他能读懂中学的所有课本，能明白社交场合的潜台词，但他依然没有办法理解。

 

“我不明白。”他说。

 

“我改变了一些事，那件让他发誓成为一个英雄的事，也是他一生痛苦的开端。”克拉克望着他，他却觉得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别的什么人，“他不再是那个英雄了，但他可以成为一个别的什么人，同样伟大或者自由和潇洒。我做对了吗？”

 

“我不知道。”布鲁斯皱着他的眉毛，“但——一个十岁的孩子都明白——你得问问看本人的意见不是吗？”

 

他身上的手机震了起来，布鲁斯摸索出来看了一眼，果然是阿尔弗雷德打来的。

 

“如果他不同意。”

 

“听起来你已经觉得他不会同意了。”

 

“改变过去有太多的风险了。他一定会这么说。而他不值得这个风险。”克拉克示意他接起电话，“但我愿意承担任何后果。”

 

布鲁斯盯着他，某种认知和明悟像是朦朦胧胧得隔了层纸，让他能感觉到存在却无法窥得真貌。几秒后他才放弃了探究接起了阿尔弗的电话。

 

“我很抱歉。”他率先说，“我不该一个人跑出来的。”

 

“但您还是跑了。”那边静了一瞬才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我很抱歉，但我是故意的。’。”

 

布鲁斯瘪了瘪嘴，没等他想出别的说辞来，阿尔弗雷德接着说，“你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你——如果您已经办完非要背着老管家偷跑才能干的事情的话。”

 

他发誓他听到了克拉克的偷笑声，他瞪了他一眼，但那家伙天生一副纯良又无辜的样子。

 

“我就在山腰的河边，我自己能回来。”

 

“您的信誉在我这儿已经濒临破产了，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无声地冲克拉克做着嘴型，又指了指电话，本希望眼前这个成年人能为他的窘境想点办法。但后者微笑起来，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手捂住手机话筒的位置，一手抱起他。

 

那人拿起他的西装外套遮挡在他身前，偏高的体温像个热烘烘的暖炉，下一秒他穿过云雾和山岚，山路和林木在脚下一瞬而过。

 

一两个呼吸之后刚才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还堵在喉间，他双脚已然站在了庄园的大门前。

 

“少爷？”阿尔弗雷德穿好鞋推开门时就只见到布鲁斯湿漉漉地站在门前发愣，他挂上电话疑惑地皱起眉，“你不是说你在河边。”

 

布鲁斯如梦初醒般扭过头，但身后空无一人，克拉克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end-

 

构思里面是有后续的，父母双全正常长大的布鲁斯少爷年少初遇克拉克，克拉克同时看护着哥谭和大都会两个城市，救过陷入危机的布鲁斯好几次。布鲁斯知道克拉克一直在暗中保护自己，并逐渐被他的这位guardian angel吸引，同时他也对小时候克拉克对他说的被他改变命运的朋友开始有了些猜测……这样的故事。

 

然而突然心慌，改不下去了后文随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