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奔壑

5.

 

凯尔意识到自己踏上了一条贼船。

 

他们花了半天时间给沃利染了个黑发，又重新弄了身衣服——现在他带着一副黄色的防风镜和遮住下半张脸的红色面罩，T恤加敞开的紧身皮衣，脖子上扣着一圈黑色的狭窄颈环，看起来活像是个街头骑摩托飙车的朋克少年。

 

接着在第二天晚上，他踩着赫尔莫办公室里价值不知道多少钱的复古地毯，指挥着沃利摆上那个画架。

 

他得承认指挥沃利这一部分着实是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尤其当对方不得不装成他的助手听话干活的时候——在赫尔莫看不到的地方，这家伙恶狠狠地瞪了他好几眼，就因为他挑剔了几次画架摆放的位置和角度。

 

今天是来交货的日子，那副向日葵，他不得不为此吃回前两天立下的豪言壮语重操旧业。本来其实不是赫尔莫本人来验收的，但这个附庸风雅的有钱女人要求他亲自来给他画幅肖像。

 

而他背着颜料的助理沃利，在一步开外袖子里藏着一个蝙蝠侠特制的黑客u盘，目光逡巡在赫尔莫的电脑上试图寻找机会。

 

赫尔莫今天穿了身华丽的黑色长裙，她站在画架前，冲凯尔扬起一个甜蜜的笑脸，“凯尔，从我第一次遇见你开始我就知道你总会给我带来惊喜。”

 

凯尔没说话，但这间像个小宫殿似的办公室前后的门窗都碰的一声紧闭起来，落上了电子锁。

 

七八名全副武装的持枪士兵从书架后走了出来，站在远处瞄准他们。

 

“又见到你了，小帅哥。”赫尔莫转向了沃利，“今晚的打扮也好看，我尤其喜欢你的项圈，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贝尔里夫监狱买来的，可以抑制目前被认知的大部分的超能力。”

 

沃利猛的看向凯尔，但后者双手仍然插在口袋里，盯着他空无一物的画架，像是一尊沉默的石膏像。

 

“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会这么凑巧的需要一个街头画师来给自己画肖像吧？”赫尔莫笑道，“凯尔把你卖给了我，一千万加离岛许可，是个好价钱不是吗？”

 

沃利双颊被怒火烧得通红，他咬着牙，那模样让赫尔莫心情舒畅，她拍了拍手，向后面的卫兵道，“先把这家伙带去老地方，我得好好和帅哥谈谈心。”

 

“等一下。”凯尔插嘴。

 

“哦，对，还有你的钱。”赫尔莫从怀里掏出一张熟悉的卡递给凯尔，“一千万，你的酬劳。”

 

凯尔盯着那张卡却没有伸手拿，“我怎么知道里面有多少？我要有你‘亲笔’签名的支票和离境许可，我听说过你在用镜子大师的替身。”

 

“他也把这个告诉你了。”赫尔莫环着手扬着眉，下一瞬间面前的那个黑裙女人散落成了一地玻璃碎片，后面那一排的士兵中的一个踏出队列摘下头盔，露出那头漂亮的红发和熟悉的面容。

 

“镜子可不会有指纹。”她爽快地从桌上拿起一张空白支票签上字并盖上红章，又蹭着印泥按了个指印，并把那张价值一千万的支票拍在凯尔的胸口，“别再烦人了，我亲爱的凯尔，你该高兴我是个守信的商人，不然我现在就会让他们把你也带走。”

 

凯尔看着那张支票，露出了一个微笑。

 

这理该是个街头小人物对着一笔轻松到手的巨款露出的笑容，但某种让赫尔莫战栗的奇怪直觉促使她回头看了那个被压制在地自诩超级英雄的年轻人。

 

而后者藏在护目镜后的眉眼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那几乎是个同他的同伴如出一辙的“抓到你了”的微笑。

 

下个四分一秒，沃利离开了他原先的那个位置，再一秒钟之后，他在连成一片的哀鸣声中将赫尔莫绑上了那张办公椅。

 

“这次我记得带绳子了。”沃利抽紧绳头，得意洋洋地坐在桌子上。

 

“项圈是假的。”赫尔莫的视线转过那个她亲自给到凯尔的抑制项圈，又望向那个主动登门出卖闪电侠的画家。

 

“我做了点小改造。”沃利说。

 

“凯尔，你可真让我伤心。”

 

赫尔莫闭上眼，花了一点时间来平息被人愚弄的怒火，弱者才会被怒火影响，“那年你在岛上被人骗走了所有的钱，不得不在街头卖画为生，是谁看中你的才华，在那些肮脏的混混中保住你的小命，还给了你落脚之处的？”

 

“如果你说的看中是指把我放上机场的黑名单，让我留在这里永远给你干活的话，那确实是你。”凯尔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不需要假装我对此感恩戴德吧？”

 

“你不需要感恩戴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学会。”她抬眼看着沃利，“你们想要什么？”

 

“实验室的地址，整个项目的参与人员，还有你和卢瑟的那些交易记录。”

 

沃利把那个u盘插进接口里，屏幕应声亮起了一个进度条。

 

“我不说又会怎么样呢？”赫尔莫笑了，“你们是超级英雄，你们甚至都不会杀人。”

 

“我已经和正联联系了，你猜神奇女侠和她的真言套索多久能到？”

 

沃利靠在办公桌上，分神注意着那个走动的进度条，联盟的建议依然是低调，所以戴安娜应该会开着她的隐形战机来，只要他们拿到足够的证据就有办法让赫尔莫吃下这个哑巴亏，以免正联再次受到关于手伸得太长、干涉他国内政之类blabla的指责。

 

他思考国际舆论层面的事情太久了，以至于赫尔莫反缚在身后的手表镜面投在墙上的奇怪反光没有第一时间引起他的注意。

 

然后在须臾之间，极度的寒冷从他手下的桌面袭来，冻结了与之相触的一切。

 

赫尔莫松开被割断的绳子，退开一步停下那不断释放的冷气，“我花了好几十万从寒冷队长手上买来的技术，就是指望它能有实现自己价值的这一天。”

 

见鬼。

 

巴里会把他按在沙发里教育上三个小时的。

 

“我很高兴他终于学会从银行之外的地方赚钱了，但我更希望他能卖去研究所而不是卖给罪犯。”

 

他尝试着从指尖开始震动自己来摆脱这些恼人的冰块，有点成效，但那熟悉的寒冷严重影响了他的速度，他恐怕得花上十几分钟才能脱身。

 

“嘴硬的小可爱。”赫尔莫甜蜜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来，“希望你胸口开个洞的时候也能这么巧舌如簧。”

 

沃利直视着那个枪口，瞳孔紧缩之下那片交织的湖绿漂亮得令人心惊。

 

在那指尖扣下扳机时，有股力道触上他的肩膀。

 

不。

 

他转过头，凯尔的身影便被拥进那虹膜的浓墨重彩中。

 

草。

 

枪响的声波震进他的鼓膜里，他和凯尔一起撞向地板，在晕眩袭来之时他猛的睁开眼，望见那一片翠绿的光幕铺天盖地地挤进他的视野。

 

【来自2814扇区的凯尔·雷纳，你拥有克服巨大恐惧的能力。】那个熟悉的机械播报声迟迟才传来。

 

即便是沃利也足足愣了两秒才恍然大悟地抽出口袋里的钱包猛的打开，里面那枚哈尔在他临走前为了以防万一复制给他的戒指不见了——因为它现在正戴在凯尔的手上。

 

而新晋绿灯侠本人看起来仍然处于吓傻的状态，懵懂地坐在他身上。

 

*

 

沃利和凯尔正坐在街边的一家冰激凌甜品店外的粉色遮阳伞下——现在看来塞卢斯确实有不少和普通城市一样，出乎他意料的平凡又可爱的地方。

 

沃利叼着那把小勺子，困倦地看着被清晨的阳光炙烤升温的街道。

 

戴安娜来了，还顺带带上了布鲁斯和扎塔娜。全塞卢斯的闪电侠警报由赫尔莫亲自解除，他们目前还在处理实验室和剩下那些氪石的问题，这就暂时用不上他了。

 

他搅着那个最后剩下的半个巧克力球，“蝙蝠侠拿到了赫尔莫和卢瑟交易的全部记录，他准备拿这个和卢瑟谈判。”

 

凯尔望着他，那枚擅自行动却救了他俩一命的绿灯戒已经被他脱了下来，放回了钱包里，但他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

 

“卢瑟手里掌握着议会大半的议员，蝙蝠侠可以拿这些记录换取卢瑟的协助，那个混蛋还指望着这次大选呢，他绝对会同意的。”他说，“过不久这里就会建一个大使馆，任何想要离开的人都可以去那里寻求庇护。”

 

凯尔愣住了，“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些？”

 

“昨天在你家。”沃利伸展双腿，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睛，看起来快睡着了——毕竟待在塞卢斯的这几天他被迫过着昼夜颠倒的塞卢斯时间，“我只是有个提议，不过蝙蝠侠说他可以搞定这个。不管怎么说，你很快可以离开这里了。”

 

凯尔张开唇，在他乍听到沃利这番话时的片刻，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了，某些冲动和血液一起绕过他的大脑直接泵上了他的喉咙口，他有一瞬间确实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这些话在转瞬之后、在他使唤脑子挪动舌头的时候溜走了，在理智的辐照下溶解得无影无踪，他皱着眉徒劳地搜索着那点冲动留下的影子，收获的却只有失落和沉默。

 

好像你正与什么人生中更重大的东西擦身而过，并终将越行越远。

 

索性沃利没往他那看，应该注意不到他那副与高兴天差地别的神情——着实辜负某人难能可贵的细心和友善。

 

“当然，虽然我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沃利把最后一点冰激凌塞进嘴里，咬着勺子转过头，微卷的红发在阳光下划出一个跳跃的弧度，也许是一些不知名的期待和某种心照不宣的戏谑，让他看起来不再倦怠不堪。

 

他冲一脸傻样的凯尔眨眨眼，“我还是想最后确认一下，你真的不和我一起走吗？我也许可以帮你问问绿灯军团有没有剩余名额什么的。”

 

凯尔在咔嚓一声中咬断了那把塑料小勺。

 

“操。”他倒吸了口气，吐出了那个带血的断勺，那断口给他嘴唇上填了条小伤口，而沃利在那边闷头笑得好像他闹了个不可多得的笑话。

 

他涨红了脸，几乎要把这一天列入他人生中最尴尬的日子。

 

但半天之后他站在瞭望塔里，接住哈尔抛给他的那枚绿灯戒，这几乎又是最好的一天了。

 

*

 

哈尔：伙计，谁把你嘴唇咬成这样的？她真辣。

 

沃利又在他身后爆发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end-

 

这一章又名凯尔的反复横跳，终于把这篇完结了！

 

下一个目标应该是两篇争端完结掉，想再开一篇上次说的kylewally狱友的脑洞。

 

最近脑子里这一对的梗超级多，但是halbarry却没什么进展，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between life and death那篇，从大纲看就是个大长篇，而且感情戏会非常少（对于我这个剧情狂魔感情苦手来说都非常少，那真的是非常少了），真的没有把握好好写完……令人头秃。